（一）
诸位，今天我的脑容量大概相当于被二十个醉汉同时踹过的自动售货机——叮铃哐啷掉出来的全是些过期薯片和卡住的罐装哲学。
事情得从凌晨三点说起。当整座城市都在装睡的时候，我像个被神秘力量点化的禅宗弟子，突然在沙发上坐起，对着电视机里的史泰龙露出蒙娜丽莎般的微笑。别误会，我既没有突发面瘫，也不是在模仿《洛奇》训练法，纯粹是因为《塔尔萨之王》里这位七十六岁的老爷子，正用他注射过肉毒杆菌的脸庞，向我展示什么叫"用眼轮匝肌演戏"。
说真的，史泰龙现在皱眉时额头的褶皱，足够让巴黎世家的设计师连夜改三版秋冬高定。他扮演的纽约黑手党大佬被流放到俄克拉荷马州，这设定本身就带着黑色幽默——就像把法式鹅肝扔进东北乱炖，结果发现隔壁桌坐着穿貂皮大衣的庄子。
我看得入迷时，儿子抱着游戏机从旁边飘过，幽幽来了句："爸，你年轻时候的偶像是终结者对吧？现在改追夕阳红终结者了？"这小子绝对继承了他妈的语言天赋，每个字都像蘸了芥末的软刀子。
（二）
说到这个让我又爱又恨的青春期造物，最近他看我的眼神，总让我想起当年在动物园见过的马来貘——那种"我知道你很努力但我真的不懂"的困惑。昨天他举着物理38分的卷子问我："爸，你说我以后当电竞选手还是短视频博主？"当时我嘴里正含着降压药，差点把速效救心丸当彩虹糖嚼了。
你们知道最荒诞的是什么吗？当我试图用"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"开头，这小子居然掏出手机播放《老友记》片段："看，钱德勒他爸也是这么唠叨的。"现在的孩子，防爹指南都升级到4K杜比环绕声版本了。
前些天路过玩具店，看见个父亲在给儿子讲解乐高死星。突然想起这小子三岁时，我花整晚拼好的托马斯小火车，被他拆了轮子当耳环戴。现在他拆解的不是玩具，是我作为人生导师的权威性——用的大概是海德格尔解构主义手法。
（三）
于是我开始认真考虑效仿道家"无为而治"。上周末家庭聚餐，我特意穿了件"上善若水"的文化衫。结果岳父盯着我胸口看了半天："你这外卖平台的文化衫挺别致啊？"好的，在世俗化解读面前，老子和美团骑手获得了同等神圣性。
不过说真的，当我试着实践"圣人之治虚其心"，发现根本做不到。上周儿子说要和同学骑行川藏线，我表面淡定地说"注意安全"，背地里偷偷往他背包塞了五包暖宝宝、三盒藿香正气水，还有手抄版《荒野求生指南》——用楷体小字在扉页写着"迷路就待在原地，你爸买过航空救援险"。
这种分裂状态让我想起小区门口那棵嫁接的桂花树，上半截端着道家仙风道骨，下半截扎在儒家现实的泥里，风一吹就掉满地焦虑的黄色小花。
（四）
犬儒主义这时候像个穿破洞牛仔裤的推销员，蹲在意识角落冲我抛媚眼。迪奥根尼要是活在当下，大概会住进共享单车车篮，举着LED牌写"放下育儿焦虑，做快乐的流浪狗"。
今早买煎饼时，我试图实践犬儒精神。当老板问"加几个蛋"，我深沉地回答："鸡蛋不过是母鸡的月经产物，人类何必执着于蛋白质的仪式感？"换来的是后边大妈惊恐的眼神，和老板多送的一个蛋——可能觉得我需要补脑。
这种哲学实践在超市更惨烈。面对儿童奶粉货架时，我仿佛看见第欧根尼在桶里冲我竖中指："买最贵的！然后告诉孩子这是智慧的成本！"结果我提着有机奶粉回家时，儿子正往泡面里打第三个荷包蛋。
（五）
今天的悲伤来得像台风天的积水，不知不觉就漫过了心理防线。下午翻到儿子幼儿园画的"我的超人爸爸"，画里的我戴着披风在云端吃炸鸡。现在别说飞，连看清炸鸡包装上的卡路里表都得戴老花镜。
阳台上的多肉倒是长得嚣张，完全不顾主人正在经历存在主义危机。其中一株生石花裂开道口子，像在嘲笑我的中年焦虑。我对着它背诵"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"，它回赠我一滴晨露——可能是夜猫的尿。
最魔幻的是今晚的月亮。当我站在垃圾箱旁扔空酒瓶时，那轮明月突然从云层钻出来，明晃晃照着分类标识。那一刻我确信，庄子、第欧根尼和史泰龙正在月亮上打斗地主，而我的灵魂像枚卡在自动贩卖机的硬币，等待某个醉汉的用力一拍。
（六）
就在我准备把这篇胡言乱语点击发布时，儿子房间传来声巨响。冲进去发现是他新买的星空灯摔碎了，满墙银河变成了毕加索的抽象画。我蹲下身捡碎片，他突然说："爸，你看像不像塔尔萨之王的片头？"
地上星星点点的微光里，我看见七十六岁的史泰龙在俄克拉荷马重建帝国，庄子在濮水边钓鱼拒绝楚王聘书，第欧根尼对亚历山大大帝说"别挡住我的阳光"。而我这个平凡的父亲，正在二十一世纪的夏夜里，用创可贴给儿子包扎手指。
"疼吗？"
"有点，但这样我就有借口让你帮我写物理作业了。"
"想得美，最多帮你问问Siri。"
看，这就是生活——当黑帮教父在荧幕上老当益壮，古希腊哲人在月光下举杯共饮，而中年父亲的最佳哲学实践，不过是清理满地星光时，记得给伤口消毒。
没有评论:
发表评论